跨.界Ⅲ:無盡的界線∕限與有限的跨越∕閱
吳岳霖
從2014年至今,我以「跨界」作為主題,將原本的名詞拆解成「跨」與「界」兩個概念發展觀看思維與評論書寫,陸續完成第一期《跨.界:跨越「界線」與跨越「跨界」》(共發表21篇劇場評論於表演藝術評論台),第二期《跨.界II:捕捉「界線」,然後消滅嗎?》(共發表21 篇劇場評論於表演藝術評論台)以及第三期《跨.界III:無盡的界線/限與有限的跨越/閱》(共發表20篇劇場評論於表演藝術評論台)。作為「跨.界」計畫最終章的《跨.界III : 無盡的界線/限與有限的跨越/閱》,不只是「延續」與「總結」,亦是「回應」與「回望」——我所關心的到底是什麼,以及我為什麼要寫評論。
我努力去探詢自己的原點——當初會開始寫劇評,有很大的因素是碩士論文所進行的「當代傳奇劇場」研究,進而開始關心「當代戲曲的展演與發展」。於是,「跨界」因此而起,對「當代戲曲」的關懷延續而來。因此,作為「跨.界」計畫的最終章,我將評論對象更加集中在「當代戲曲」,比例超過50%,所涉及到的劇團有當代傳奇劇場、國光劇團、廖瓊枝、唐美雲歌仔戲團、台灣豫劇團、春美歌劇團、明華園總團、明華園天字團、二分之一Q劇場、國立台灣戲曲學院、新聲劇坊等,並藉此延伸到整個台灣當代戲曲的體系。
於是,場域的「橫軸」得以產生,如將國光劇團的《關公在劇場》與台中歌劇院的開幕環境劇場《淨.水》之《踏境.巡福》以「儀式」作為主題串聯,進行比較式的評述與關注:
連續兩日體驗「劇場裡的儀式」與「儀式裡的劇場」,不管是參與或是觀看、不管是偏向祭儀的《踏境.巡福》或是傾於戲劇的《關公在劇場》,都試圖在場域的開放與限制裡,提煉展演的「整體藝術」與「核心價值」——「儀式」是重要且必要,但最為真誠的是去尋求其中的「情感」意義,與文學、與空間、與人,作為本位。(後設的儀式.本位的情感《關公在劇場》、《淨.水》之《踏境.巡福》)
並能夠關懷作品與社會、場域間的關係,如評論《吟唱東方最美詠嘆調》時提到:
同時,也聯想到本次演出場地「台中國家歌劇院」的定位。到底為何是「歌劇」?台灣一年到底會有幾檔歌劇,而必須使用一個國家級的歌劇院?縱使它的英文名稱誠實多了——National Taichung Theater , 是「戲劇院」。也如近期台中國家歌劇院自找的風雨,顯示的是:到底我們何時才會尊重自身的內在文化,以及劇院裡頭該擁有的是什麼,而不只是詭譎的行銷手法、文創產業,以及華美的建築本體呢?(純淨之聲於混濁之境《吟唱東方最美詠嘆調》)
以及評論《西施歸越》時,與當時網球選手謝淑薇退出國家代表隊的事件進行連結(戲曲裡的「當代」《西施歸越》)。或是,歷史的「縱軸」也得以開展,如將《孝莊與多爾袞》放置到國光劇團歷來的創作脈絡中,認為:
《孝莊與多爾袞》於細節刻劃上有其盲點,而在歷史敘事的劇場表演裡較難滿足所有觀眾;但我卻能在國光劇團如何重組歴史與戲曲、建構傳統與現代的切片裡感受到一種安穩——就是在座位上看完戲後,能夠得到其敘事背後所要傳達的感動與意涵。只是,這種安穩感其實也是我的不安感。坦言之,我認為下半場的編寫策略勝過上半場,關鍵是「下半場是國光劇團以往的敘事與抒情邏輯」。……(深宮裡的鷹與弓《孝莊與多爾袞》)
亦如,評論《流光似夢》時,將其放進二分之一Q劇場的創作歷程中,認為:
我認為,《流光似夢》大致延續了二分之一Q劇場對《亂紅》等作的手筆與劇場語言,也就是試圖以極短的篇幅抓住原著的「意境」,但相較於《亂紅》之於《桃花扇》有相對完整且豐厚的文本基礎,《流光似夢》所汲取的對象《紫簫記》似乎就略遜一籌。因此,《流光似夢》雖維持了自己(或許是劇團,或許是導演)的風格美學,卻無法突破原著本身的平淡無味,僅成功體現了「氛圍」。(夢是鴉片《流光似夢》)
於是,歷史的縱身一呈現,也突顯了戲曲進人「當代」後的某種時間性,並呈現了當代戲曲的特殊意義,如評論《西施歸越》時提及:
只是,當國光劇團近年在「台灣京劇新美學」的洗滌下,逐步熟成其敘事與抒情的權衡,並統合了他們在編劇、表演、導演到整體呈現的美學掌握,本次所呈現的《西施歸越》卻突顯了我作為觀眾「無法被滿足的觀看慾望」。當然,這並非抹殺《西施歸越》的價值,反而是在其歷史定位的背後,重新觀看當代戲曲的意義,試圖找到其延續或改變的更多可能。(戲曲裡的「當代」《西施歸越》)
作為本計畫執行過程的重要脈絡。
此外,我也不斷回問自己書寫的意義,像是在評論當代傳奇劇場三十週年重演創團大作《慾望城國》,我採取了「生命史」的角度,與個人進行對話,認為「當代傳奇劇場的創作史」近乎等同於「吳興國的生命史」,而我也能夠體會其創作脈絡帶有相對複雜的「人性」,並成為一種「有機體」。(執著與任性、輝煌與惆悵《慾望城國》)同時,也在機緣巧合下再次觀看自己第一次認真書寫劇評的對象《少年金釵男孟母》的重演,藉此去讀取文本、論述與重演之外的意義,如劇評裡所提到的:
不免會想的是,縱使3.0版在延續前兩版的壓抑氛圍外,更將其複雜的象徵手法串接地更加流暢,但我從《少年金釵男孟母》所獲得的真是那些符碼所建構的論述嗎?倒也未必。如何透過情感而產生「回到人」的創作與觀看,可能才是《少年金釵男孟母》於古典文本之外產生凌駕論述之外的質性,這亦是這齣作品能夠於重演之外找尋到的意義。(文本、論述與重演之外《少年金釵男孟母》)
同時,我也不斷回應自己作為「觀眾」的身分,而在面對創作之外,更加思考觀眾的觀看視角、方式與疑問,像是評論《茱莉小姐》時提及劇場空間對於劇作觀看的限制:
國家戲劇院偌大的舞台,反而突顯所有劇場事件近乎只被發生於最中間的區域,加上偏小、較為平面且略暗的佈景與舞台設計,讓原本預設的「演員與攝影者間的彼此遮蔽」成為「真的遮蔽」,而掩蓋觀眾觀看、判斷與發想的更多可能。難以想像,若坐在一樓座位的我已如此吃力,更高樓層(此製作最高售票樓層更達四樓)、或坐得更遠的觀眾看到的到底有哪些?若只有上頭的大螢幕,不就僅解了「在國家戲劇院看電影」的新成就?(影像作為方法.作影像的方法《茱莉小姐》)
雖無法一一列舉,但本計畫大致以這樣的角度與書寫方式逐步完成,試圖在有限的觀看經驗裡,獲取更多無限的可能。
本計畫作為總結,雖仍不足,但已大致呈現我所欲關心的議題,未來仍將繼續關心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