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可努回童年
戴志強(亞榮隆.撒可努)
從小我總是想,為什麼我同班的同學作文可以寫的那麼好,受到老師的喜歡跟信賴,我也自認我寫的文章很棒啊、很好啊、好特別,但我的老師卻無法理解我使用的文字和文法。我記得國小的時候,我的老師在我的作文簿右側寫著「文藻詞彙不通」,之後幾次的作文又再次的批示「跳躍式邏輯不切實際」,國中又在我的作文本上寫著「朽木不可雕也」,我卻在底下括弧「朽木可以種香菇」。
十幾年前,我開始嘗試用自己的方式寫文章,那個時候卻得不到這個社會上的共鳴,一連幾次被一個大的出版社拒絕,心情跌到谷底,那時候心想我為什麼不能用自己的方式去形容去寫,屬於台灣另一個文學不同風格的樣貌。國小所有的孩子寫到水果很多,不是滿山滿谷就是堆積如山或是沉甸甸、數大便是美,然而我卻無法寫出那樣咬文嚼字屬於台灣孩童教化出來相同的文學,「我的眼睛裝不滿」卻是我寫出的形容詞。又,我無法寫出記憶「深埋」我能寫的「放在泥土裡面」,不知道是太土了,還是太拙;但有一天我的文章是從國外紅回來,才受到教育部的在意,那個時候的社會也開始接受普世外另一個文學枝芽的冒出。當國中國文課本三種版本都將我的文章收入時,我那種喜悅是被肯定。
這十年中,很多人問我,為什麼沒有再寫,心裡想,有很多事要做,寫文章不是我的工作,寫文章的背後和累積,是生活創意實踐的延伸。當自己有孩子後,我一直再想,我的童年發生了什麼事,我開始跟我的女兒說故事,看著他們笑到翻過來,我心想,有這麼好笑嗎,我的女兒怎麼笑成這個樣子,女兒的回答「爸爸,你小時後那麼好笑」。那天開始,我開始著手寫《撒可努回童年》,寫的過程我開始回憶那個童年的不堪和交錯無法用文字形容穿越內心的那個交雜,我知道這些將成為我女兒看到他父親的經典,原來她的父親童年是如此。有時,深夜埋筆寫到最深刻的片段,真的讓自己哭笑不得,猶如回到我童年的那個國度,自己像穿越時空回到屬於自己的世界。我不想用別人看會很累的文字去寫、去形容自己童年,或是找到很華麗的文字去絢爛自己童年,或用文字襯托出的那個文章。
很簡單,有風,樹就會搖;有空氣,人就會活著;阿公說「有酒有朋友、有醉會看到神奇的國度」;胖胖的阿嬤在酒後外公的酒話,把阿嬤說成神界的仙女美麗,我那時候再想真的嗎?我快四十了,我學會外公喝酒的樣子,真的,我的老婆已經是三個孩子的媽,那個身材真的在酒後,真的像仙女。
童年那個遙遠的過去,透過文字的書寫,找到了記憶深埋在記憶的記憶,他代表了也清楚的記載那個時期我撒可努所看到的世界和脈絡,有原住民、漢人,那一切所經歷的已無法用現在的想像去想像,我很高興能透過國藝會的申請,讓我自己在為人父之後,能夠寫出《撒可努回童年》,那是期待和等待的相遇,想說「感恩」!
- 獵人父親(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