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診區：邊境風景
蘇匯宇
新聞、書本、醫療、道德與身體：羞恥の故事
羞恥其實一直是道德的核心概念之一，這個概念，扮演著教化與控制的積極角色。而媒體則將其效率增大。2014年之後的我，益發對這個想法充滿著感覺。2001年，新聞頻道充斥了這則新聞，一名男性被塞進了行李箱中，屍體被發現在一座土地公廟後。這是台灣第一起箱屍命案。十五年前的台灣，發生了這件結合同性戀、網路約炮、SM與行李箱棄屍等元素的事件，何其戲劇化。當時不禁想起，我何嘗不是在夢中遇見過類似結構的羞赧與焦慮？或者跟不該上床的人上了床，或者說了沒有來龍去脈的謊言，或者毫無來由地在家中發現了無名屍體而與之周旋等等。我開始認為，這些夢境或新聞事件某種程度舒緩了我那莫名的恐懼，因為某個時空已有另一個我（或誰）代行其惡，並為之付出代價（不見得是法律的代價，而是心理性的代價）。
這種對於道德的疑惑不明，並未隨著時間逝去。2014年，從「與死亡為伍的羞恥男嬰」這件作品，我開始回想起這個問題。罪惡感或羞恥感在夢境中，在記憶中，在書本、媒體與所有的教化系統中，乃至在所有我以為清醒的意識中，有什麼關聯？有什麼相似性？有多少真實性？然後我想起看A片這件事情也有著某種類比的心理，日產的色情影片特別鍾愛於羞恥的主題，把羞恥當成色情的引信，或者山雨欲來前的鋪陳，而螢幕外的我，躲在小房間裡那位猥瑣的觀眾，不正像是一種迷途的罪人？進一步地，我又想起了漫畫出租店的陰暗角落，那裡總是充斥著許多奇書淫書甚至是禁書。大概就是在1980年代末期，還是小學生的我在A漫的旁邊挖到了這本「金賽博士」，自此把我的性想像與「科學/健康/知識」一同結合而合理化了。那是一段令人神往的冒險歷程，彷彿在世界的那一端，有一位面孔模糊的超級科學家正在研究「性、女人與同性戀」這些事情，而我正在這個禁錮的國度中偷偷地閱讀著它，儘管我其實不真的知道了什麼，那本書也不見得是真的。租書店那老舊紙張的霉味充斥在我的記憶中，至今不散，對我來說，那是一種羞恥的味道，偷腥的味道，甚至是犯罪的味道。像是一場老電影畫質的春夢。
2015年的某個夜晚，我突然想清楚了，這些A片什麼的，A漫或色情小說什麼的，社會搜奇什麼的，都在以一個羞恥的概念玩弄我對世界的想像。這些書籍、錄影帶與電視台，都不斷地在擴充甚至升級「道德」這個系統的力量，它首先混淆我的夢境，繼而模糊了我對於真實的理解，最後，它讓我體認到了真實並不存在。更重要的不僅僅是媒體所傳遞的真實不存在，而是很可能的，所謂的真實就是不存在，再激進一點推論，你自己都不一定存在。羞恥感看起來像是真的，但它可能不是。它也不是媒體給你的，身為一個受眾，你終將理解到，羞恥很可能只是幻覺的一部分。而媒體，一方面是幻覺的幫兇，一方面也可以是消滅幻覺的武器，只要你能夠看懂它的超級幽默。
蘇匯宇「候診區：邊境風景」創作計畫作品：與死亡為伍的羞恥男嬰，繪畫與錄像，2014
蘇匯宇「候診區：邊境風景」創作計畫作品：羞恥の男性，護話與錄像裝置，2015
蘇匯宇「候診區：邊境風景」創作計畫作品：羞恥の陌生人，錄像裝置，2015
蘇匯宇「候診區：邊境風景」創作計畫作品：虐犬，繪畫、攝影與錄像裝置.，2015
蘇匯宇「候診區：邊境風景」創作計畫作品：羞恥の陌生人，錄像裝置，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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