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澳‧新南島
陳光興
語言學者白樂思在1985年發表的文章中,提出臺灣是南島語族的起源地,文化的遷徙語言的散佈,從西元前三千年就已經開始。而這樣的移動在工業革命後則更為顯著,交通全面化的便捷配上全球資本主義的影響,「移民」與「溯源」似乎早已展開某種程度上的對話。
高雄,臺灣早期的工業重鎮,國際港口紀錄著城市發展與移工的生命過程,海港城所集結的移工,撐起了高雄城製造業的經濟發展。人口組成從清朝時期來臺開墾的先民,到二次大戰後國軍撤臺的「外省人」,與近十年大幅度增長的「新臺灣人」。這之中關於「移動」所產生的土地、身份認同與文化的融合或相異,幾乎是各國當代一直在探究的焦點之一。
而類似的移民也出現在現今澳洲國境內。當亞洲人移居至澳洲成為「新住民」,並試圖展示自己是「澳洲人」的同時,他人對其的「認同」或「排斥」就可能成為身份上劃定是否為「外來者」的界線。此外澳洲「原住民」也如同其他南島語系的「原住民」一般,在大量西方文化的主流入侵下,其「傳統藝術」之於「西方藝術」就成為另一層對照的狀態。類似的「衝突」與「融合」其實不斷地在南島語系與澳洲等國家上演。
「新南島」不同於「南島語系」只討論語言或血緣上的源頭,它所涉及的還包括二十世紀「後殖民時期」與「全球資本主義化」所造成的人口遷徙與土地認同問題。而「亞澳‧新南島」展覽在探究的正是如何從當代藝術底下來思考「新南島民眾」的角色定義與藝術界定上的「主流」和「非主流」間之價值標準。我們是否可以透過模糊西方所界定的「疆界」後,來讓一般大眾從「展覽參與」中閱讀些什麼出來?又或者是找尋到一種不同於以往價值觀的文化生存力量
(一)、「亞澳‧新南島」
澳洲的多元主義奠基在市民關係模式的聯繫,並給予到澳洲這塊土地上的澳洲人表達自己的文化身分,並且在建構一個澳洲人的身分認同時能彼此合作。 回溯歷史之脈絡,澳洲主要人口的構成大多來自歐洲的移民。因此澳大利亞的國族情感並非來自種族,而是歷史的共同記憶,以及在這座島嶼上共同的認同情感。[1]移民特色將澳洲轉化為豐富文化的國家,也塑造開放、融合的國際形象。
但當在地知識分子已試圖運用「亞洲時代」作為復興國家多元文化主義的品牌時,一些本地人士仍舊認為將亞洲視為他者,但許多亞洲人已經一部分融合為澳洲人。在澳洲現在已經有將近兩百萬人使用亞洲國家的語言,其中包括65萬的中國語系。
土地在國家敘述和身分認同建構過程中是很重要的一環,甚至是召喚國家想像的一個象徵,因此本展覽並非強調多元文化的百花齊放,而是尋求地理維度上的對話橋樑。「橋樑」如同連結,是關係的確立與再建立。如同拉岡(Jacques Lacan)解釋人自我形成的過程,認為利用「鏡」的概念區分你我,但更重要的是透過鏡像的凝視,得已看清自我與他者之間的關係。澳大利亞國內移民/原住民、亞/澳島國對話,同時探查澳大利亞的藝術主體性如何建立。同時地理上獨立於西方文化之外,融合原住民文化與移民社會的成為一股有別於美歐藝術潮流及市場的獨特風格。
(二)、異文化/對話
獨特的多元文化形塑了澳大利亞,同時滋養本土藝術家創作,在作品中呈現獨特的本土藝術。因此本展覽計畫囊括七位本土藝術家以及四位分別具有自英國、中國、哥倫比亞以及以色列移民背景的藝術家。試圖透過這些藝術家所呈現的作品勾勒出澳大利亞性別、家族角色與時代的多元性。
同時也希望透過展覽帶出澳大利亞的原住民藝術在現代社會的角色。澳大利亞原住民藝術可謂傳統藝術世界淵源的其中一支脈絡。藝術在原住民社會中占有重要的角色。傳遞秘密、祖傳宗教或將自身傳統價值流傳世代等社會功能。原住民從部落家族中親屬的連結與情感關係面臨當代市民社會的挑戰,藝術在部落社會的功能是否瓦解或轉化?本展覽計畫企圖回應澳大利亞原住民在後殖民社會/現代市民社會中,藝術的主體與角色轉化。
(三)、跨越疆界
本展覽計畫的核心在於挑戰所謂的疆界,無論是有形與實體,如同國與國之間的國土邊界,亦或精英與常民的美學價值。因此本次展覽希望塑造討論的空間,因而於受邀藝術家中,有五位受專業藝術教育背景出身的藝術家,隨同四位起於日常生活的常民藝術家。
當丹托(Arthue Danto)提出藝術終結論,為過往在現代主義美學之下無法被接受的藝術得以取得自己的論述空間。尤其本展覽所邀請的原住民藝術與常民美學,更是長久被排斥於主流藝術討論之外的對象。但這並非意謂藝術的停滯而是帶出藝術研究並須挑戰形式與物質性的課題的轉向。歷史文化脈絡與哲學形而上成為藝術概念實驗下的新路徑。
但眼見挑戰長久在現代主義中心及歐美歷史發展下的美學概念的藝術走向。在資本主義市場的掌控下似乎是失敗的,藝術分裂成個人/菁英式藝術以及大眾/庸俗藝術的兩條路徑。從意識形態與商業上場的操弄著藝術生產與品味,並將其轉化為經濟價值。為了重省專業與常民的藝術概念,這個展覽計畫希望能激起臺灣民眾,了解自身能在藝術中成為行動者/參與者的力量,去對抗在菁英藝術及大眾文化生產體系裡被動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