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變為動物
黃贊倫
「流變為動物」創作計畫把主體反轉過來,自身化為被人工製造者的方式來進行思考:如果我是一個被塑造出來生命形式,我又該如何面對自我認同的問題?如此顛覆的思維方式,也一再促使我去探索作品表象下所存在的精神意志,並延續個人關注於科幻與神話,充斥在生活以及生命周圍,我再也無法輕易的判別或是定奪何為真實?科幻的電影或神話的小說情節裡,仿生的人機或人獸,以及所謂的AI人工智慧(Artificial Intelligence)卻有如靈魂再造般的人工復活,這些情節不停的在影像裡續活下來,繼續又死去,如此暴力且極具破壞性的不朽身軀,如此極致的愉悅。但在如今日新月異的科技範疇下,這些科幻的劇本不但沒有停留在影像當中,反而一再地被解碼與成型。原先透過的影像閱讀所帶來的愉悅,而今伴隨的卻是莫名的焦慮?每每面對如此的議題,都讓我感到新奇卻又不安,一方面我對於即將可能進化的身驅感到喜悅,另一方面卻又對於非現實的狀態而感到恐懼,何以為真實?眼見,卻不見得為憑。
透過執行創作計畫的過程,我反覆的對於這種存在感進行一種確認......。並透過展覽作為一種實踐觀念的方式,試圖推演自我的想像如何落實,又如何視覺化、空間化。《流變為動物II:怪物》一展將分為三層次來鋪陳:首先,開門見山的在出入口設置一個布幔,投影著數組監視器所拍攝出在展覽現場,當下各個角度的一舉一動而觀眾必須穿越布幔才能進入展覽室的現場,觀眾彷彿走進電影布幕裡參與一場奇幻的想像。第二個層次則是在主展覽室裡,將以平面繪畫、動力雕塑與影像拍攝同步展陳,以述說著對混種生物形體的共同想像。這迥然不同的三種異質媒介(繪畫、雕塑、影像),並不是反覆的再現彼此,當它們都存在於共同場域時,誰都不再為誰背書,卻又共同指向同一個思考的領域。彷彿像是展示著一場電影製作的過程,但所有的先後順序卻又同時發生,壓縮在同一個時空裡。在此我嘗試將一個想像的主體分裂,透過互相的碰撞衍生出更多種不同想像的可能。而第三個層次則是當觀眾準備離場時,必須再由同一面投影著監視畫面的布幔離開,此時將意識到方才自己正有如展間裡的實體展示作品,同時也因監視紀錄影像而被虛擬再現,提供他者觀看。但當這個監視系統拍攝的當下,對於方才在展間裡與作品互動的自己,卻只能想像但無法即時同步觀看到自己,如此一來分裂便再次產生,將想像的權力交付給作為觀眾的自己。
而每當我望著影像那發光的載體,觀看這些不存在當下生活中的怪物、這些神話角色,或是未來的機器人,在我的腦海裡總是存在著一種想法:如果他們都是現實中的活物,我該如何想像?遙記兒時把玩著玩具、收集公仔的狀態,總是將不同劇本與不同角色的人物混合在一起,縱然這些電影角色所發行出來的玩具,都來自不同的故事背景,但我總是可以有一套自己的劇本,將他們重新混和再上演出一套自己的情節-哥吉拉混戰機器戰警、雷神索爾是孫悟空的夥伴-這些根本毫無根據的荒誕劇本,甚至成為我年幼時塗鴉的內容,一次又一次的勾勒出我對於這些虛擬的人物化為實存的渴望。這些虛擬的生物或人機,這些超脫的角色,這些非現實存在的人物,彷彿就是開啓我想像想之門的一把鑰匙,而想像的最終即是「自己」。如果我是超人戰勝邪惡,如果我是哥吉拉將整座城市摧毀,如果我是這些怪物,反轉過來我又如何被觀看、我又如何被認同?
當旁觀者的視線不容忽視的拋擲過來,並注定了這一個不存在現實的想像空間再也不會結束。起點同時也是這一個迴圈的終點。當我從虛擬人物形構出一個實體角色的同時,卻也注定作品必然將開啓另外一個並非我原始動機的想法。每當我再次直觀這些親手打造的作品時,回頭思考那個最原初的起心動念,卻早已失了準則,而當作品一旦呈現在展覽場地,被眾多的觀者所觀看時,那又是如何牽動這不被我所知的感受。
一直以來我都在往復的思考一再確認:混種-想像實存的可能,但這個同時所有創作的實踐卻也不停的在叩問:實存之物又是如何再被想像?